未一

第二十三章【龙文章×原创女主】归途

快要上南天门了

我写文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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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在一起待了很久,虞婉卿讲着在昆明发生的事情,龙文章又非要读那些她给他的信,当时写的时候不觉得,他偏要读出来却让她觉得肉麻,虞婉卿上前打他,他也似没感觉的搂过她,继续念着,读到深情处,还要捞出躲在他怀里的虞婉卿亲一口。


难得的放松时间让两个人松懈了不少,龙文章的精气神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。


“所以你和何润庭到底什么协议。”他就那么坐在地上,手搭着她的腿,靠在她身上。


“就是他想去二次入缅作战,用虞家女婿的身份得个侧翼入缅的机会。”


龙文章挑眉,坐直了,有些疑惑,“他一个军长,在这面驻防,难道就因为他不是中央军就不能去?”


虞婉卿摇头,“没有,他那个军队情况复杂,有以前那边的人收编的,而且他攀上的陈司令,与父亲不合,军部会议他只是留守。滇西军务坐镇的是我父亲,他再欣赏他也不会为他人做嫁衣。”


龙文章纳闷,“那你父亲还非要你和她订婚?”


虞婉卿笑了,“父亲爱我,自是看重他为人,他确实是老成持重,手腕又世故周全,似是父亲喜欢那般。但按理来说,他可以不去侧翼,他只留在这儿,按我们的计划他也能分一杯羹,但是他不愿意,他说军人之命与国同殇,一席话说的诚恳万分,漂亮话谁都会说,但是他却是恨不得立即冲上前线去的慷慨激昂,让我倒是有点觉得他有点书生意气,挥斥方裘的意思,这么看来你们到有些相似。”


虞婉卿这边说着,那边龙文章的脸就变得严肃了,虞婉卿见他不说话,打趣他,“你不说话,是吃醋了?”

龙文章撇嘴,狠狠的说着,“我以前吃醋,我看他揽着你给你系扣子恨不得剁了他的手。”


“但是要是他真似你说这般,我倒是有点佩服,他愿意不要前程,也要收编那边的人,就和我们这些人都不同。”


他望着她,眼神有些悲礴,有点像是那天在西岸看到那个孩子的眼神。


虞婉卿看着龙文章眼睛里的点点星火,叹了口气,轻轻点头,“我们有我们的路要走,未来的事谁也难说。”


龙文章见她叹气,知她不喜欢他说这些事,扭头一笑,“不说这些,说我们。”他说着又转头去翻了下一页。


虞婉卿看着他,自己却翻心不在焉,这个男人的故作轻松让她揪心,哪怕他现在仍在和她谈笑风生。



她有时候真的会害怕龙文章提及一些对面的事,这让她脊背嗖嗖的冒凉风,她难免为她们的未来考虑,便会恐惧未知的变数。


“你兄长如何了。”龙文章像是随口一问。


虞婉卿回神,“他说他还回来求你。”


龙文章沉默,他翻了翻书信,继续念着。


龙文章在他们的话题中,有意的避免一些敏感字眼,他在避免谈及虞啸卿,谈及南天门,谈及国恨家仇,可不提又是难受,是左是右都难受,于是他暂时的选择在中间呆着,以求想让自己好过一点。


可这更让虞婉卿深觉,他是在折磨他原本就思维活跃的脑袋,突然不想了,人好像就死了,如今能有这点生气,全靠虞婉卿在这儿吊着。


“你说想要我的照片,老麦那儿有相机,哪天你下午过来,咱们照个合照,人家新式结婚都是有结婚照的,我们也得有。”龙文章读完一段,又开心起来,他扬着脖子大剌剌的对她笑,笑得五官都纠结在一起。


“好。”虞婉卿想着他的事,又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着,她抬手看表,发觉快九点了,遂起身。


“我们的事,在这关口不是大事,你自是拿着我的信天天看,也没法不让你的脑子去想南天门的事,我走了,改天再来和你照相。”虞婉卿起身,抱了抱他,转身出了门,龙文章呆愣了片刻赶紧追了上去。


虞婉卿在前面走,龙文章就跟在于启恩身后一直喋喋不休,叮嘱着什么开车要谨慎,遇到危险要他保护她,种种琐事,叮嘱的于启恩不由得掏了掏耳朵表示无奈。


“团座!您不说,这也是我日常做的,再说还有我们队长呢,虞参谋长就是掉根头发,他也会大呼小叫的,所以您放心吧,回吧回吧。”


龙文章有点哑然,他点了点头,目送虞婉卿离开了。


日子过了又过,禅达城到处因军车辎重的来来往往而浓烟滚滚,街头巷尾飘出的炊烟也掩藏进这铺天盖地的黄沙中。


更多的军备辎重被运到了禅达,军队的频频调动,让禅达人更加紧张了起来了。


虞啸卿变得日渐一日的消瘦憔悴,整个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,唯一没变得就是仍旧坚持不懈的上祭旗坡。


龙文章往日受到的漠视、嘲讽,像是一报还一报一般,全都一丝不落的还给了虞啸卿,好像这般就能让虞啸卿妥协。


但是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纯粹来自于一个自己都没被自己说服的懦夫的无声哀求,他好像在说着,你别来了,我求求你别来了,这祭旗坡有他们这些鬼魂守在这儿就够了,不要再来一些人不人鬼不鬼得一起受折磨了。


但是虞啸卿仍是装作听不见看不到,每日都来,就是再难受,也要逼迫着他两个人面对面,哪怕是互看两相厌。


空闲的时候,虞婉卿去了祭旗坡,虞啸卿刚走,正是晚饭时间,远远的她就瞧见,龙文章半死不活的躺在房顶上和孟烦了发呆,她偷偷绕到后面过去,轻手轻脚的往上爬。


还没爬两步,就被这两个眼观六路的鬼魂发现,孟烦了可能是以为是哪个老炮灰要上来,笑得贱嗖嗖的正要来推梯子,结果刚一伸头,发现是她,哽住半晌回头叫龙文章,“诶,诶,参谋长来了。”


龙文章在翻一本有图画的书,听到参谋长三个字,吓得他整个人一哆嗦,把书猛地塞进屁股底下,然后忙不迭的躬着身走过来。


这时虞婉卿已经爬到顶了,龙文章忙过来扶她,一边骂着孟烦了,“孟烦了,你他妈死人啊,她上来你不知道扶她一把么!这他妈这么陡,虞婉卿,下去下去!”


他一边骂一边想要让她下去,但虞婉卿不愿意,推着他让他靠边,龙文章不敢跟她推搡,只得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过去。


孟烦了被骂得直瞪眼,他憋闷看着龙文章,如同三孙子般低眉顺眼的样,瘸着腿往下走,“得,我给您二位让地儿,下去给您二老清场。”


龙文章敷衍的点头,一只手牵着虞婉卿往房檐上走,另一只手把书往房子下面扔,对着孟烦了挤眉弄眼,孟烦了赶紧去接,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,虞婉卿想听不见都不行。


虞婉卿瞪他,伸手狠掐龙文章的胳膊,掐得他青筋暴起,龇牙咧嘴。


“拿过来。”虞婉卿说,龙文章见状不好,赶紧示意孟烦了跑。


虞婉卿喊着,“孟烦了!我是参谋长,你听他的听我的!”


孟烦了的脚步停下,他本就没想跑,他甚至是故意没接着,于是他恭恭敬敬的把书递了回来。


虞婉卿看着书上三个大字“金瓶梅”,脸一下子黑成锅底,“你有点意思啊,龙文章。”


她说着要坐下,龙文章巴巴的脱了外套垫在底下,虞婉卿翻了个白眼。


孟烦了见状赶紧闪人,恰巧兽医在下面叫他,他嗖嗖的下去跑了。


虞婉卿看着这屋顶上,半瓶威士忌,一盒牛肉罐头,还看着金瓶梅,这小日子,过得怪不错的。


她随手翻了翻书,这书…很好,有画,真是不错,虞婉卿面色不善,看他一眼,他讪笑着,解释,“这个是…孟烦了的!他非要看,我说看着书误国!他不听,你看看这事闹的。”


虞婉卿看他慌乱的,生怕她生气的样子,就笑了,“我没说不让你看啊,书是好书,就是你…”


虞婉卿上上下下的打量他,手放肆的在他腰间摸了两把,凑近他的耳朵,“欲求不满啊,你跟我说啊,你求求我啊,也不是不行。”虞婉卿说得也很放肆,她故意调侃他,这让她心情都变得无比畅快。


龙文章深吸一口气,咬牙切齿的,把她手挪开,“你等着,虞婉卿,你等着老子有机会的。”


虞婉卿看他吃瘪,笑得合不拢嘴,“行,我等着,哈哈哈,这书还你,好好学习。”


龙文章有些愤怒的把书团成一团,塞进自己的屁股兜里,他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瘪,往常他早把她扛下去办了,但现在,虞婉卿就是他神仙祖宗,捧在手里怕化了,于是他转头又勾出个讨好的笑容,“我的祖宗,怎么说啊,下去照相啊,我跟老麦说了。”


虞婉卿母上皇太后般点了点头,“走吧,龙团座。”

麦师傅心情很好,他拿着相机走过来,“虞参谋长,您的男朋友真的是一个好人,我佩服他。”


虞婉卿笑,“是好人,但是个傻子,你懂么,麦。”


麦师傅点头,“好人都是傻子。”


龙文章傻笑,“谢谢你,麦,谢谢你给我们这俩个好人拍结婚照,谢谢。”


麦师傅好奇,问道,“你们要结婚了?”


龙文章系着衣服上的扣子,学着麦师傅的语气,“快了,快了,很快。”


“那我一定要好好照相,这可是死啦师傅的结婚照。”麦师傅开始指挥他们,“死啦师傅你站这里,整理一下你那抹布一样的衣服。”


虞婉卿笑帮着龙文章在那边整理衣服,龙文章喊着,“麦,你说,你们美国人结婚照是怎么拍的呢?”

“我说你们做,这里听我的。”麦师傅十分严肃。


两个人按照麦师傅的指挥,并排站在一起,虞婉卿有些紧张,想着不是照片么,怎么成结婚照了。


“放轻松,两位,我想看到你们眼睛里对对方的爱,笑一笑,看我…”麦师傅很努力的调动两人的情绪,“很不错,来,三,二,一,”


快门声停止,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一眼。


“这就完了?麦多照几张,多照几张。”龙文章开始不要脸的蹭人家底片。


虞婉卿立即拧他,龙文章嘶的跳脚,“麦,不用了,底片很难搞,谢谢你。”


麦师傅看了看龙文章,又看了看她,“底片就是拿来记录生活的,这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,珍贵的是此时此刻你们的爱情,这很值得。”说着他又举起了相机。


虞婉卿听他这样说,索性放飞自我,大不了她出资补给麦师傅,于是她笑得眼睛眯起来,大声喊着,“麦,看我!”


她喊着,两手圈住了龙文章,踮脚,亲上了他的侧脸,快门的声音记录下了这动人的画面,龙文章立即害羞了,他推开她,“你你…你这女人,麦师傅还在呢,回家亲,别在这儿亲,昂,听话。”


“是你要多照几张的,再说麦师傅是美国人,美国人都是这样的。”虞婉卿不依不饶,“你抱我,快点!”。


“他是美国人,但我们是中国人,停停停,不照了,麦,行了,再给我俩单独照一张。”龙文章摆着手扒下她,又去骚扰麦师傅。


虞婉卿不愿意,装作生气般甩开他的手要走,龙文章见状赶紧贴上来,“我错了,我错了嘛,我抱,抱还不行吗,快过来。”



于是在这微风浮动的黄昏,危房邻立的祭旗坡上,他们有了人生中第一组结婚照,有虞婉卿抱着他的脖子点起脚尖亲吻龙文章,龙文章一脸震惊娇羞的照片;也有龙文章毫不吃力抱着她转圈的照片;甚至还有虞婉卿拧龙文章后腰,龙文章龇牙咧嘴的照片。


虞婉卿脸上的笑容,如同高黎贡山脚下盛开的大片大片的油菜花,明媚而夺目,倒映在龙文章的眼睛里,同这云南边疆的禅达城一样,成为了他此生最难忘记的回忆。


时间尚早,大部分的人都被于启恩赶去了阵地,只有少数嘴巴严的老炮灰被赦免留在了营地,但他们仍然被禁止出门,只是为了让虞婉卿能同龙文章多呆片刻。


虞婉卿躺在龙文章怀里,听麦师傅和龙文章斗嘴,和林子里布谷布谷的鸟叫,一时间她觉着这日子很安宁,安宁到她几乎忘记了战争的地步。


突然间祭旗坡呼啸而过的炮击声,震碎了营地中每一个人的美梦。那声音带着尖啸的风声,伴随着巨大的震动,让虞婉卿和龙文章同时趴在了地上,龙文章扑在她身上的时候仍不忘记护着她的小腹。


炮声隆隆的炸开,似是一发九二步炮的炮弹打到了祭旗坡的某个地方,龙文章起身扶起她,脸色实在不好,因为他们看见孟烦了像是和兽医往那边去了。


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在他们心中升腾,龙文章忙往那边跑去,虞婉卿也随着他往那边去,他有些跌跌撞撞的,脸上半分表情都没有。


找到孟烦了时,他正趴在悬崖边痛哭,说是痛哭其实没发出什么声音,但是他的身体在颤抖,每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苦痛。


龙文章定了定,他们都看到了那棵树下那么大的弹坑,除了黑灰色的弹药灼烧的痕迹再也看不到其他。


龙文章不再让虞婉卿上前,指挥着后追上来的于启恩看着她,后来的老炮灰们也傻了眼,他们一窝蜂的把孟烦了拖了回来,孟烦了满脸的鼻涕泪水,哭得像个失去父亲的孩子。


他一句话也说出不出来,但却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他们中那个年龄最大的老人,已经离开了他们。龙文章转身狠狠的挠头,脸色说不出的阴霾,迷龙大叫着,杀千刀的小日本子,我他妈整死你。所有人都疯了,疯了个彻底。


孟烦了仍是不出声,像是脱了水被打上来来的鱼,奄奄一息的喘气,龙文章过去一巴掌打了过去,厉声道,“孟烦了,你要是想给他报仇,就他妈给老子过来,别他妈躺在这儿装什么孝子贤孙。


他转身气势汹汹的大步离去,孟烦了这才从地上踉跄的爬起来,几个人离去的背影像是被唤醒的野兽,终于龇出了锋利的獠牙。那悲戚与哀伤化成最深的怨恨,好像如果现在可以冲上南天门,那么竹内连山一定会被他们撕成碎片。


虞婉卿转身跟上,让于启恩派人回团部,“叫熙城过来,带着我的枪。”


虞婉卿回忆起那个老人的样子,和蔼慈祥,仁心仁术,更多的不像一个治疗他们疾病的医生,而像一个老炮灰们的指路人,心之所向的地方是路的方向。


而一个人彻悟的程度,往往等于他所受痛苦的深度。


他们停下,地球还在转,几天的宁静,日军垒筑了新的阴险的炮位,一发精准的炮弹炸进了祭旗坡最柔软的部分,血肉模糊的瞬间,刺痛了他们每一个想要安逸的心上。


战争并没有因为他们停下而停下,相反的是更加的变本加厉,不会再有人有一丝侥幸心理,祈求能从这场战争中得到活命的机会。


虞婉卿拿着枪走到阵地上时,阵地上激烈的战斗已经打响,巨大的爆炸声,和轰鸣声,早就传到了不远不近的横澜山阵地,虞啸卿亲自发来了补充弹药的卡车。他肯定为着半死不活多日的祭旗坡,突然发疯一般的动静而兴奋,过不多久就会亲自过来一探究竟。


林熙城沉默的走在她身侧,给她戴上一个德制钢盔,又拿出一件防弹衣。“穿上吧,参谋长。”林熙城说着给她套上,虞婉卿才默许他的动作。两个人急速的穿过战壕,龙文章扛着弹药箱从她身边经过,顿了顿,嘶哑着声音喊着,“熙城,照顾好她!少一根汗毛,我枪毙了你!”


他很愤怒,也很焦虑,但他没有任何阻止她动作的行为。没有国哪有家,龙文章又一次清醒了,他终于清醒过来。


熙城立即站定,“是!团座!”虞婉卿拍了拍他,示意他快走,他们快速移动到他们想要的高点。


“找到那个九二步炮阵地的指挥官,他必须得付出代价,我只要他的脑袋。”虞婉卿趴在战壕上,摸了摸那个八杯瞄准镜,把枪托抵在下巴上,用右手拇指抵开保险。这个剧距离足有一千米以上,虞婉卿确实没有击中过这么远的目标。


流弹嗖嗖的在她头顶飞过,日军的炮火炸在阵地上,溅开巨大的烟尘和黄土,对面的九二步炮阵地已经被克虏伯和龙文章的七三战防炮掀翻,想要找到一个撅在阵地里的指挥官有多难可想而知。


两点方向…周围的喧嚣都不存在了,虞婉卿只想找到那个人,她在一堆灰黄的色的脑壳里找来找去,远远的看到一个带着钢盔的身边跟着副官样子的身影在壕沟里穿梭。


“十一点方向!那个军装和军衔,应该是个少佐。炮营营长,在指挥开炮!”林熙城也看到了那个人,只是那个人很警惕,他一直躲在战壕里,只有观察的时候才会趴出来一点。


虞婉卿侧了侧头,判断位置和风速,日本人的头盔很薄,这个距离,她的枪能保证击穿钢盔,但是她只有一次机会,等待…她放缓了呼吸的节奏,等待他的下一次露头。


又是一发炮弹落在了他们不远处的阵地上,气浪带起的烟尘瞬间遮蔽了视线,就是这时,那个营长冒了头,“咚!”一声,狙击步枪沉钝的枪声伴随着虞婉卿击发的动作,划破漫长的近1000米距离,一枪穿透他的头盔,炮营营长应声倒地,几个随从士兵立即呼喊着的围了上去,一片混乱,士兵们都忙不迭的趴在地上。


而这震碎心灵的死亡凝视,是来自一个一千米开外潜藏的狙击手,不知什么时候会落在他们脑袋上的子弹,像阎王爷的敲门声那般恐怖。


一直跟在她不远处的龙文章,蓦然放下炮队镜,盯着那个刚刚收枪要换位置的女人。


虞婉卿一枪开完立即和林熙城撤退,她察觉到龙文章的目光,快速机动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,“快走,这儿要挨炮了。”


龙文章边跑边嘶声裂肺的喊着,“防炮!进洞!”话音未落,第一枚报复的炮弹就落在了刚才他们呆的那个战壕坑中,那发极大口径的山炮将整个战壕坑都炸塌了。


好在他们已经跑得够远,龙文章和抱着她钻进了脚边不远处的炮洞,林熙城也赶紧就近找了地方钻进去。


巨大的炮声震的虞婉卿都要耳鸣了,土坑上的砂石像是下雨一样砸在他们身上,日军开始对着祭旗坡展览他们的武器,更多的山炮野炮雨点一般砸向了祭旗坡。龙文章死死的把她圈在怀里,用自己的身躯包裹住她。


在这功夫,他仍有空闲说话,他大声的喊着,“我的宝贝啊!你可真是我的宝贝,我的女人一枪打死了一个千米开外的少佐!哈哈哈哈哈!”他不顾灰头土脸的样子,搂着她,低头去亲着她的脸。


虞婉卿被呛的直咳嗽,“别他妈笑了,这土好吃啊,闭嘴,看这样子我们得打到天黑了。”虞婉卿伸手去捂他的嘴吧。


龙文章的笑容僵住了,他竭力的想要控制住他的嘴角,却仍然无力分向下滑落,“老人说人走在这阳间,都有个引路人,兽医他是,是我们的引路人。但是他死了,死之前还用他的死给我们引了路,这老头…真是……让我伤心。”


他说着,语气平淡,但人很残破,像是马上会随风飘散,他停止思考的大脑,又一次被迫转了起来。虞婉卿感受到他的伤心,她只好在他怀里紧了紧她的拥抱,说什么话在当下都是徒劳,她除了能陪着他伤心,没什么能做的。


这场仗足打到第二天的凌晨,横澜山在接近傍晚时也加入了战斗,整个禅达防线的守军不知什么原因都像是发了疯般,向着对面的日军猛烈开火,长久被搁置的安宁,被一个老人的死所打破,禅达,再也不能装聋作哑了。


龙文章带她去了他和孟烦了住的防炮洞,他很沉默的抱着她望着南天门发呆,简直是一个活脱脱的坐佛,一动不动的直至孟烦了救回了郝兽医的尸骨,冲进了洞内。


虞婉卿看到那个悲伤又疯狂的孟烦了叹了口气,转身抱了抱龙文章,“你做什么决定,我都支持你,你们聊吧。”


龙文章魂不守舍的看了看她,准备迎接孟烦了的怒火,她走出了洞口,也回身望了眼那近在咫尺的南天门,她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变了,但是也许不是变,而是本来就这样。


他们收敛了兽医的尸骨,迷龙他们给他造了一口棺材,悲伤让他们又开始互相说着烂话相互埋怨,这奇怪又哀伤的气氛总是伴随着老炮灰们,躯壳中的灵魂缓缓升天,丧门星扬起的冥纸顺风而去,像是随着陕西军医郝四川的灵魂一同去往了安宁之所。


死人总是比活人容易些。虞啸卿被她搀扶着缓缓走来,他也很憔悴,因为他又在龙文章的防炮洞跪了三个多钟头。


她示意虞啸卿要去祭拜一下,虞啸卿点头上了车。


虞婉卿走上前去,脱下帽子,敬礼,又戴上,她转身,龙文章还是在原地蹲着,眼神空洞着望着那座坟。


她看着他,他也逆着晨光看着她,神色微动,眼神里的火光跳了跳。


他蓦地起身,喊着,“师座!”


然后看了她一眼就将一枚手雷扔到了虞啸卿的脚边,手榴弹滴溜溜的在她兄长的脚边打转,张立宪、何书光、唐基,他身边的所有人一下子散开隐蔽,只有他的兄长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,只是死死的盯着龙文章的双眼。


他神态自若的捡起那枚手雷,又扔了回来,孟烦了他们呼的散开,原地就剩她和龙文章,还有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林熙城,龙文章笑了笑一把接住。


虞啸卿问,“你什么意思?”


龙文章答,“有件不怕死的事情,要找不怕死的人一起做。”


那其实与怕不怕死无关,只与信任有关,虞啸卿信任龙文章,她们也信任虞啸卿,所以没有人后退一步。


于是虞啸卿下车,龙文章和他向着他那间屋子走去,回头看了眼虞婉卿,“参谋长也一起来吧。”


命运的车轮再一次滚动起来,这次又有三个人把自己扔上了轮盘,前面两个男人走的铿锵有力,直挺挺的像两发随时出击的炮弹。


虞婉卿甚至有一丝丝终于可以去还债的雀跃,她的脚步终于轻松了起来,她脱下身上的防弹衣和头盔,扔给林熙城,追着前面两个男人坚毅挺拔的背影跟了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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